南京师范大学考博中国古代文学专业知识汇编(3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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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言诗之源,出于《国风》,广于《离骚》,著于李、苏,盛于曹、刘,其所自者远矣。当汉魏间,虽已朴散为器,作者犹质有余而文不足。以今揆昔,则有朱弦疏越、大羹遗味之叹。历千余岁至沈詹事、宋员外,始裁成六律,彰施五彩,使言之而中伦,歌之而成声,缘情绮靡之功,至是乃备。虽去雅寖远,其丽有过于古,亦犹路鼗出於土鼓,篆籀生于鸟迹。 (《文宛英华》卷七一二独孤及《左补阙安定皇甫公集序》)

《风》《雅》不主于今之诗,而其流涉赋。今之诗盖起于汉魏南齐五代,文愈深,诗愈丽。陈隋之际,其君自好之,而浮靡惉, 流于淫乐, 故曰音能亡国, 信哉! 唐兴, 其音复振。陈子昂始以骨气为主,而寖拘四声五七字律。建中之后,其诗弥善,钱起为最。杜甫雄鸣于至德、大历间,而诗人或不尚之。(《全唐文》 卷八六五王赞 《元英先生诗集序》)

西清诗话云: 诗之声律成于唐,然亦多原六朝旨意。 (胡仔《苕溪渔隐丛话》 前集卷七)
召康公、穆公之戒,凡伯、芮伯之刺,即开贞元讽谕之章。(吴泳《鹤林集》 卷三六 《东皋唱和集后序》)

建安诗辩而不华,质而不俚,风调高雅,格力遒壮。其言直致而少对偶,指事情而绮丽,得风雅骚人之气骨,最为近古者也。一变而为晋宋,再变而为齐梁。唐诸诗人,高者学陶、谢,下者学徐、庾。惟老杜、李太白、韩退之早年皆学建安,晚乃各自变成一家耳。如老杜《崆峒》、《小麦熟》、《人生不相见》、《新安》、《石壕》、《潼关吏》、《新婚》、《垂老》、《无家别》、《夏日》、《夏夜叹》,皆全体作建安语,今所存集第一、第二卷中颇多。韩退之 《孤臣昔放逐》、《暮行河堤上》、《重云》、《赠李观》、《江汉》、《答孟郊》、《归彭城》、《醉赠张秘书》、《送灵师》、《惠师》,并亦皆此体,但颇自加新奇。李太白亦多建安句法,而罕全篇,多杂以鲍明远体。(范温《潜溪诗眼》)

杜子美教其子曰:“熟精《文选》理。”夫惟《文选》是尚,不爱奇乎?今人不为诗则已,苟为诗则 《文选》不可不熟也。《文选》是文章祖宗,自两汉而下,至魏晋宋齐,精者斯采,萃而成编,则为文章者,焉得不尚《文选》也! 唐时文弊,尚《文选》太甚。李卫公德裕云“家不蓄《文选》”此盖有激而说也。老杜于诗学,世以为前无古人,后无来者,然观其诗,大率宗法《文选》,摭其华髓,旁罗曲采,咀嚼为我语。至老杜体格无所不备,斯周诗以来老杜所以为独步也。(郭思《瑶溪集》)

诗有出于《风》者,出于《雅》者,出于《颂》者。屈、宋之文,《风》 出也; 韩、柳之诗,《雅》出也; 杜子美独能兼之。(姜夔《白石道人诗说》)
诗体《三百篇》,流为楚词,为乐府,为《古诗十九首》,为苏、李五言,为建安、黄初,此诗之祖也。《文选》刘琨、阮籍、潘、陆、左、郭、鲍、谢诸诗,渊明全集,此诗之宗也。老杜全集,诗之大成也。(杨载 《诗法家数》)
夫《三百篇》虽邈绝,然作者犹取诸汉魏。予观魏诗,嗣宗冠焉。……予观陈子昂 《感遇》诗差为近之,唐音沨沨乎开源矣。及李白为 《古风》,咸祖籍词。(李梦阳 《空同集》 卷五○《刻阮嗣宗诗序》)
说者谓文气与世运相盛衰,六朝偏安,故其文藻以弱。又谓六书之法至晋遂亡。而李、杜二子往往推重鲍、谢,用其全句甚多。(同上书卷五六《章园饯会诗引》)
庾信之诗,为梁之冠绝,启唐之先鞭。(杨慎《升庵诗话》卷九)
李太白终始学《选》诗。杜子美好者亦多是效《选》诗,后渐放手,初年甚精细,晚年横逸不可当。(同上书卷一三)
诗以汉魏并言,魏不逮汉也。建安之作,率多平仄稳帖,此声律之渐。而后流于六朝,千变万化,至盛唐极矣。 (谢榛 《四溟诗话》 卷一)
近体歌行擅美于唐,五言古体轶尘于汉魏,乃六朝者,则汉魏之委流,而唐之滥觞也。(《明文海》卷二三八孙应鳌 《西玄集序》)
余尝见论者谓齐梁而下靡丽,可尽刊削,审若是,则汉魏无支裔,而唐人无本始耶?夫以齐梁陈隋,上溯汉魏,则古风之变; 下沿唐人,则又近体之祖。(《明文海》卷二二五包节 《苑诗类选后序》)
《三百篇》而下,莫古于汉魏,莫盛于盛唐,齐梁晚唐有弗论矣。(王祎《王忠文公集》 卷四 《浦阳载先生诗序》)
《国风》《雅》《颂》,并列圣经。第《风》人所赋,多本室家、行旅、悲欢、聚散、感叹、忆赠之词,故其遗响,后世独传。楚一变而为《骚》,汉再变而为《选》,唐三变而为律,体格日卑,其用于室家、行旅、悲欢、聚散、感叹、忆赠则一也。《雅》《颂》闳奥淳深,庄严典则,施诸明堂清庙,用既不伦,作自圣佐贤臣,体又迥别。三代而下,寥寥寡和,宜矣。 (胡应麟《诗薮》 内编卷一)
两汉之流而六代也,其士衡之责乎? 六代之变而三唐也,其玄晖之责乎? (同上书外编卷二)
世目玄晖为唐调之始,以精工流丽故。(同上)
六朝句于唐人,调不同而语相似者:“余霞散成绮,澄江净如练”, 初唐也;“金波丽𫜡鹊, 玉绳低建章”, 盛唐也;“天际识归舟,云中辨江树”,中唐也;“鱼戏新荷动,鸟散余花落”,晚唐也,俱谢玄晖诗也。(同上)
古体至陈,本质亡矣,隋之才不若陈之丽,而稍知尚质,故隋末诸臣,即为唐风正始。(同上书外编卷五)
《鲁颂》,鲁风也; 《商颂》,宋风也: 以其用天子之礼乐,故仍其名曰《颂》。其郊禘之升歌也,乃文之无惭,侈心形焉。“鼓咽咽, 醉言归。于胥乐兮!”与《铙吹》、 《白》同其管急弦繁之度,杂霸之风也,鲍照、李白、曹邺以之。(王夫之《薑斋诗话》卷一)

储、王、孟、刘、柳、韦五言古诗,淡隽处皆从 《十九首》 中出,然其不及 《十九首》,政在于此。盖有淡有隽,则有迹可寻,彼《十九首》何处寻迹? (贺贻孙《诗筏》)

问曰: 唐体于何而始? 答曰: 凡事无始,有始乃邪说也,仅可如《春秋》之托始于隐公耳。唐体托始于古诗,古诗托始于《三百篇》,《三百篇》托始于《五子》、《喜起》,此前之记于纬书史子者,不敢据言也。五言始汉魏,鲜有偶句; 晋宋以后,偶句日多,庾信竟是排律。七律托始于汉武、魏文等七言古诗,萧子云《燕歌行》始有偶句。自此渐有七言六句似律之诗,如梁简文帝《和萧子显春别》 (引文略,下同)、梁元帝《春别》、陈后主《玉树后庭花》。又有七言八句似律之诗,而末二句似五言者,如梁简文帝《春情》、梁元帝《闻筝》 诗。又有七言八句,前后散、中四句偶者,如梁简文帝《乌夜啼曲》、隋炀帝《江都宫乐歌》、《泛龙舟》 诗。又有七言十句似律诗者,如江总《闺怨》。大辂始于椎轮,诸诗皆七律之椎轮也。隋陈子良《塞北思归》诗,竟是唐人七律矣。五绝七绝,即五古七古之短篇,杨升庵谓截律为绝,非也。(吴乔《围炉诗话》卷一)

自春秋以迄战国,《国风》 之不作者百余年。屈、宋之徒,继以骚赋,荀况和之,风雅稍兴,此亦诗之一变也。汉初苏李赠答、《古诗十九首》,以五言接《三百篇》之遗; 建安七子,更倡迭和,号为极盛。余波及于晋宋,颓靡于齐梁陈隋,淫艳佻巧之辞剧,而诗之敝极焉。唐承其后,神龙、开、宝之间,作者纷起,大雅复陈,此又诗之一变也。夫敝极而变,变而后复于古,诚不难矣。然变必复古,而所变之古,非即古也。……今或者欲徇唐人之诗,以为即晋宋也,汉魏也,岂学古者之通论哉! (姜宸英《湛园未定稿•五七言诗选序》)

有唐三百年之人之诗,其不本于《选》者盖寡矣。唐人虽发源于《选》,及其既成名家,则较然自为唐人之诗,此学《选》者之所以可贵也。(同上书 《选诗类抄序》)

唐初文章沿徐、庾之体,虽未成律诗,然递相祖述,以渐移易,固沈、宋师匠之自然也。老杜称太白之诗曰“清新庾开府”,又云“往往似阴铿”,亦自云“颇学阴何苦用心”。格调稍殊, 波澜莫二, 其可少乎! (汪士《近光集•杂论》)

唐诗佳句,多本六朝,昔人拈出甚多,略摘一二,为昔人所未及者。如五右丞“积水不可极,安知沧海东”,本谢康乐 “洪波不可极,安知大壑东”;“春草年年绿,王孙归不归”,本庾肩吾“何必游春草,王孙自不归”;“还家剑锋尽,出塞马蹄穿”,本吴均“野战剑锋尽,攻城才智贫”;“结庐古城下,时登古城上”,本何逊“家本青山下,好登青山上”;“莫以今时宠,能忘昔日恩”,本冯小怜“虽蒙今日宠,犹忆昔时怜”;“飒飒秋雨中,潺潺石溜泻”,本王融“潺湲石溜泻,绵蛮山雨闻”;“白发终难变,黄金不可成”,本江淹“丹砂信难学,黄金不可成”;“如何此时恨,噭噭夜猿鸣”,本沈约“噭噭夜猿鸣,溶溶晨雾合”。孟襄阳“木落雁南度,北风江上寒”,本鲍明远“木落江渡寒,雁还风送秋”。郎士元“暮蝉不可听,落叶岂堪闻”,本吴均“落叶思纷纷,蝉声犹可闻”。崔国辅“长信宫中草,年年愁处生。故侵珠履迹,不使玉阶行”,则竟用庾诗“全因履迹少,并欲上阶生”也。(王士禛《池北偶谈》卷一二)

盛唐诸公五言之妙,多本阮籍、郭璞、陶潜、谢灵运、谢脁、江淹、何逊;边塞之作则出鲍照、吴筠也。唐人于六朝,率揽其菁华,汰其芜蔓,可为学古者之法。(王士禛《带经堂诗话》卷一)

问: 秦汉风味与三唐何如? 历友答: 秦诗所传者不多,皆古逸歌谣耳。汉人诗风味醇茂,高浑中具见淡泊,岂唐人所能径造? 然唐人诗有过于六朝者,有不及六朝者。风格一正,绝去淫哇,此所以过也。若“中”“晚”而下,气体渐薄渐削,则又不及六朝之浓且厚矣。六朝尚不及,何况两汉? (郎廷槐《师友诗传录》)

闲尝取唐宋以来诗人之诗,标举数家,若右丞之简贵,襄阳之清醇,左司之冲澹,少陵之变化,太白之横逸,昌黎之闳肆,玉溪生之绮丽缠绵,东坡、山谷之波澜峻峭,各摅性情,自著本色,未尝有所袭也。然王、孟、韦各得陶之一体; 少陵《垂老》、《无家》、《新婚》诸作,本古乐府而加厉焉; 太白低首谢宣城,其“长安不见使人愁”句,仿佛崔颢; 昌黎效樊宗师,效孟郊,全用卢仝《月蚀》诗成篇; 玉溪咏韩碑,即拟韩体; 东坡和陶,山谷癖杜。古之人皆有所资以为诗者矣,袭云乎哉! (吴文溥 《南野堂笔记》卷一)

《阳关》 一曲,唐人送别绝调,读李陵三诗,知从此化出; 《陌上桑》、《董娇娆》,即张、王、李、韩轻艳之祖也;“红尘蔽天地”、“十五从军征”,李、杜悲壮之祖也;“冉冉岁云暮”,骆宾王、白乐天皆祖之; 《郊祀》诸诗,颜、谢、昌黎皆祖之。大抵六朝唐宋名家,多祖汉诗,不能尽述也。(费锡璜 《汉诗总说》)

唐人虽各出机杼,实宪章八代。如李陵录别,开“阳关三叠”之先声; 王粲《七哀》,为《垂老别》、《无家别》之祖武; 子昂原本于阮公,左司嗣音夫彭泽。揆厥由来,精神符合。读唐诗而不更求其所从出,犹登山不造五岳,观水不穷昆仑也。 (沈德潜《唐诗别裁集》凡例)

许彦周亟称《邶风•燕燕于飞》可泣鬼神,阮亭先生复申其说,为万古送别诗之祖。余谓唐诗之善者,不出赠别、思怀、羁旅、征戍及宫词、闺怨之作,而皆具于“国风”、“大小雅”,今独举《燕燕》四章,其说未备。盖《雄雉》,思怀诗之祖也; 《旄丘》、《陟岵》,羁旅行役诗之祖也;《击鼓》、《扬之水》,征戍诗之祖也;《小星》、《伯兮》,宫词、闺怨诗之祖也。《品汇》载张说巡边,明皇率宋璟以下诸臣,各赋诗以饯别,犹吉甫赠申伯之义也。贺知章归四明,明皇复率朝士咏歌其事,亦诗人咏《白驹》之义也。凡此虽不合乎风雅,而遗意犹存,不皆其苗裔耶? (乔亿《剑溪说诗》)

古人门户虽各自标新,亦各有所祖述。如《玉台新咏》、温、李、西昆得力于《风》者也。李、杜排奡,得力于《雅》者也。韩、孟奇崛,得力于《颂》者也。李贺、卢仝之险怪,得力于《离骚》、《天问》、《大招》者也。元、白七古长篇,得力于初唐四子,而四子又得力于庾子山及《孔雀东南飞》诸乐府者也。今人一见文字艰险,便以为文体不正。不知“载鬼一车”、“上帝板板”,已见于《毛诗》、《周易》矣。(袁枚《随园诗话》卷五)

《三百篇》是唐诗本子,唐诗是《三百篇》注脚。读唐诗而不熟《三百篇》,奚啻寻河而迷其源。(马桐芳 《憨斋诗话》)

唐诗之佳者,俱从 《三百篇》 脱胎,所以妙绝今古。如 “昨夜风开露井桃,未央前殿月轮高。平阳歌舞新承宠,帘外春寒赐锦袍”,下二句乃对面写法,因人之承宠,愈觉己之凄凉,此乃比体,即“其新孔嘉,其旧如之何”之意也。“闺中少妇不知愁,春日凝妆上翠楼。忽见陌头杨柳色,悔教夫婿觅封侯”,触物感怀,此乃兴体,即“喓喓草虫,趯趯阜螽,未见君子,忧心忡忡”之意也。“提筐忘采叶,昨夜梦渔阳”,此亦兴体,即“采采卷耳,不盈倾筐。嗟我怀人,置彼周行”之意也。 “茨菰叶烂别西湾,莲子花开人未还。妾梦不离江上水,人传郎在凤凰山”,上二句是言一年之别,即“昔我往矣,杨柳依依; 今我来思,雨雪霏霏”之意,但彼以一年方归,此则言一年犹别,乃赋体也。至如“落日照大旗,马鸣风萧萧”,与“萧萧马鸣,悠悠斾旌”同一肃静光景。“明朝有封事,数问夜如何”,与“匪鸡则鸣,苍蝇之声”、“并夜如何,其夜未央”同一警惕神情。(陶元藻《凫亭诗话》卷上)

《诗》三百篇有正有变,后人学焉而各得其性之所近。《楚骚》之幽怨,少陵之忧愁,太白之飘艳,昌谷、玉川之奇诡,东野、浪仙之寒俭,从乎变者也。陶靖节以下,至于王昌龄、王维、孟浩然、高适、岑参、韦应物、储光羲,钱起辈,俱发言和易,近乎正者也。白居易以和易享遐龄,长吉以瑰诡而致夭折。《记》 曰:“和故百物不失。冬寒故景短,夏酷烈而秋悲,春日迟迟,信可乐也。”知此可与言诗矣。(李调元《雨村诗话》卷下》

唐诗似 《骚》者,约言之有数种: 韩文公 《琴操》,在《骚》之上;王右丞 《送迎神曲》诸歌,《骚》之匹也; 刘梦得《竹枝》,亦 《骚》之裔; 卢鸿一《嵩山十志》诗最下。 (翁方纲 《石州诗话》卷二)

灵均之《骚》,类情体物,无所不有。唐宋人诗,各成流派,即以为同出于《骚》,亦无不可。(郭麐《灵芬馆诗二集》阮元序)

观唐人所作,知诗道如蝉脱异形,布种得获,未常不推陈出新,不失本性也。西昆孤艳,《绿衣》、《硕人》之苗裔也。《考牧》、《考室》,长吉、玉川之初祖也。储、王田园之趣,肇自 《豳风》。杜陵之“沉郁顿挫”,昌黎之“妥帖排奡”,胎息于《生民》、《清庙》。(阙名《静居绪言》)

顾华玉……谓:“杜宗《雅》、《颂》而实其实,其蔽也朴,韩昌黎是也; 李宗《国风》而虚其虚,其蔽也浮,温庭筠是也。盛唐王、岑诸公,依稀《风》、《雅》而以魏晋为归,冲夷有余韵矣,其蔽也俚而易,王建、白乐天是也。”是皆不免武断。三代以后,学《风》、《雅》者稀矣,学《颂》者尤稀。杜诗仰追《风》、《雅》,亦未及《颂》也。谓其诗无不实,亦非也。彼其运意深微屈曲,得风人之虚婉者多矣,华玉未之审耳。太白宗《国风》,又兼《离骚》,其乐府古诗,往往有沉著入微处,谓其纯蹈虚,则窥太白亦浅矣。王、岑诸公,造诣渊源,不可轻议,大略以晋为始耳,谓其宗魏,吾不敢知,其 “依稀 《风》、《雅》”者安在? 若“朴”乃诗之佳境,不可言 “蔽”,昌黎亦未可言“朴”。温庭筠非因宗太白而“浮”。王建与乐天不相似,又未必宗王、岑也。种种失当,实误后人。 (潘德舆《养一斋诗话》卷一○)

诗赋宫怨者,王昌龄《长信秋词》:“奉帚平明金殿开,且将团扇暂徘徊。玉颜不及寒鸦色,犹带昭阳日影来”,即《柏舟》诗“静言思之,不能奋飞”之意。赋闺愁者,张仲素《春闺》诗:“袅袅城边柳,青青陌上桑。提笼忘采叶,昨夜梦渔阳”,即《采绿》 诗“终朝采绿,不盈一匊”之意。赋伤亡者,李白《苏台览古》诗:“旧苑荒台杨柳新,菱歌清唱不胜春。只今惟有西江月,曾照吴王宫里人”,即 《黍离》 诗“彼黍离离,彼稷之苗”之意。赋边苑者,张敬忠《边词》:“五原春色旧来迟,二月垂杨未挂丝。即今河畔冰开日,正是长安花落时”,即 《采薇》诗“昔我往矣,杨柳依依; 今我来思,雨雪霏霏”之意。唐诗言边地之寒,《诗经》言戍役之久,其感时物一也。 (马鲁 《南苑一知集》卷一《论诗》)

庾子山 《燕歌行》开唐初七古,《乌夜啼》开唐七律,其他体为唐五绝、五律、五排所本者,尤不可胜举。(刘熙载《艺概•诗概》)

玄晖风华明艳,实开唐格,当时钟记室即称,至为后进士子所嗟慕。至其名章秀句,有唐一代,沾溉不绝,不止太白再四称服已也。大谢则终唐世只柳州一人问津,他无闻焉。譬之禅宗,不几让临济独盛耶! (陈衍《石遗室诗话》卷六)

唐人与本朝人诗,未论工拙,直是气象不同。(严羽《沧浪诗话•诗评》)

唐人作诗,正以风调高古为主,虽意远语疏,皆为佳作。后人有切近的当、 气格凡下者, 终使人可憎。 (李《李希声诗话》)

或问余唐宋诗人之别? 余答之曰: 唐人诗纯,宋人诗驳; 唐人诗活,宋人诗滞; 唐诗自在,宋诗费力; 唐诗浑成,宋诗饾饤; 唐诗缜密,宋诗漏逗; 唐诗温润,宋诗枯燥; 唐诗铿锵,宋诗散缓; 唐人诗如贵介公子,举止风流,宋人诗如三家村乍富人,盛服揖宾,辞容鄙俗。(刘绩 《霏雪录》)

予尝评古今诗: 唐以格高,宋以学胜,至元乃颇出入二者之间,其实似宋,其韵似唐,而世变之高下则有不可强者矣。 (王鏊《王文恪公集》卷三五 《题元人书》)

后世言诗,率以盛唐近之,以其浑含有《三百篇》遗意焉。(顾璘《山中集》李献忠跋)

夫诗自魏晋以下,莫盛于唐。唐之诗,如李、杜二家,不可及已; 其余诵其词,亦莫不清婉和畅,萧然有出尘之意。其体裁不越乎当时,而世似相隔; 其情景皆在乎目前,而人不能道。是以家传其集,论诗者必曰唐人唐人云。抑唐人何以能此? 由其蓄于胸中者有高趣,故写之笔下往往出于自然,无雕琢之病。(吴宽《匏翁家藏集》卷四四 《完庵诗集序》)

今夫唐诗,祖 《三百篇》,而宗汉魏,旁采六朝。其妙解在悟,其浑成在养。其致在情,而不强情之所本无; 其事在景,而不益景之所未有。沉涵隐约,优柔雅澹,故足术也。 (李维桢 《大泌山房文集》卷一九《青莲阁集序》)

唐人诗如初发芙蓉,自然可爱; 宋人诗如披沙拣金,力多功少; 元人诗如镂金错采,雕缋满前。(胡应麟 《诗薮》外编卷六)

齐梁人欲嫩而得老,唐人欲老而得嫩,其所别在风格之间。齐梁老而实秀,唐人嫩而不华,其所别在意象之际。齐梁带秀而香,唐人撰华而秽,其所别在点染之间。(陆时雍《诗镜总论》)

唐诗不可注也。诗至唐,与《选》诗大异,说眼前景,用易见事,一注诗味索然,反为蛇足耳。有两种不可不注: 如老杜用意深婉者,须发明; 李贺之谲诡、李商隐之深僻,及王建宫词自有当时宫禁故实者,并须作注,细与笺释。(胡震亨 《唐音癸签》 卷三二)

唐人之诗虽主乎情,而盛衰则在气韵。如中唐律诗、晚唐绝句,亦未尝无情,而终不得与初盛相较,正是其气韵衰飒耳。(许学夷 《诗源辩体》卷三二)

宋人视唐诗,犹唐人之视古诗,骨格风标相去自远。 (陆时雍 《唐诗镜》卷五四)

唐人绝句: 太白、龙标外,人各擅能。有一口直述,绝无含蓄转折,自然入妙。如:“昔年今日此门中,人面桃花相映红。人面不知何处去,桃花依旧笑春风。”“清江一曲柳千条,二十年前旧板桥。曾与美人桥上别,恨无消息到今朝。”“画松一似真松树,待我寻思记得无? 曾在天台山上见,石桥南畔第三株。”此等著不得气力学问,所谓诗家三昧,直让唐人独步。宋贤要入议论,著见解,力可拔山,去之弥远。(施闰章《蠖斋诗话》)

金观察尝云: 唐人诗中用地理者多气象。余谓: 明人深得此法。如高季迪《送汪参政之陕西诗》:“函关月落听鸡度,华岳云开立马看。”……于风云气象之中,具磊落英多之致,律以唐音,要非元和以后所能几也。(宋长白 《柳亭诗话》卷二四)

古人之诗如画意,人物衣冠,不必尽似,而风骨宛然。近代之诗如写照,毛发耳目,无一不合,而神气索然。彼以神运,此以形求也。汉魏之古风,盛唐之近体,赠送酬答,不必知其为谁,而一段精神意气,非所与者不足当之,所谓写意也。近代之诗,赠送酬答,必点出姓氏官爵,甲不可乙,左不可右,以为工妙,而不知其反拙矣,所谓写照也。此说载于慎行《笔尘》。(金植 《不下带编》卷四)

唐人诗虽气之盛衰,格之高下,万有不同,然波澜意度,自成其为唐音,故为古今诗道之通途,风人之正脉。况七律创始自唐,其堂庑规格,开启后来,尤鼓箧祭莱之义。后来有祧唐祖宋者,皆非正也。然人之心思笔力,变化日新,词源所辟,盈科放海,天地之精华,事理之血脉,遂不得不放出有宋诸家矣。(翁方纲 《七律诗钞凡例》)

唐诗妙境在虚处,宋诗妙境在实处。初唐之高者,如陈射洪、张曲江,皆开启盛唐者也。中、晚之高者,如韦苏州、柳柳州、韩文公、白香山、杜樊川,皆接武盛唐、变化盛唐者也。是有唐之作者,总归盛唐。而盛唐诸公,全在境象超诣,所以司空表圣 《二十四品》及严仪卿以禅喻诗之说,诚为后人读唐诗之准的。若夫宋诗,则迟更二三百年,天地之精英,风月之态度,山川之气象,物类之神致,俱己为唐贤占尽,即有能者,不过次第翻新,无中生有,而其精诣,则固别有在者。 (翁方纲 《石洲诗话》 卷四)

唐诗以情韵气格胜,宋苏、黄皆以意胜。惟彼胸襟与手法俱高,故不以精能伤浑雅焉。(刘熙载 《艺概•诗概》)

大抵唐人之时代,去古未远,故自成其为唐人浑沦渊雅之诗; 宋人去古已遥,故不能不为真率新辟之句,固时势然也。以《论语》与《孟子》较,则《论语》浑沦矣,然而《孟子》之时势不能不作《孟子》之言也。所谓“予岂好辩哉?予不得已也”。以扬雄之《太玄》、《法言》学《论语》,而已失之太远,以王莽而学《周官》亦然,况诗之为道乎? (由云龙《定庵诗话》卷上)

唐以诗鸣者,何止数百人。独杜子美上薄风骚,尽得古今体势。其它旁门异派,如沈、宋、韩、柳、贺、白、韦应物、刘禹锡、李商隐、杜牧、张籍、卢仝、韩偓、温庭筠之流,其精深、雄健、闲谈、放逸、绮丽、软美、变怪,各自为家,而元轻白俗,郊寒岛瘦。(李逊《筠溪集》卷二二《舍人林公时旉集句后序》)

为诗欲词格清美,当看鲍照、谢灵运;浑成而有正始以来风气,当看渊明;欲深清闲淡,当看韦苏州、柳子厚、孟浩然、王摩诘、贾长江;欲气格豪逸,当看退之、李白;欲法度备足,当看杜子美;欲知诗之源流,当看《三百篇》及《楚词》、汉魏等诗。前辈云:“建安才六七子,开元数两三人。”前辈所取,其难如此。予尝与能诗者论书止于晋,而诗止于唐。盖唐自大历以来,诗人无不可观者,特晚唐气象衰苶耳。 (胡仔《苕溪渔隐丛话》前集卷二引《雪浪斋日记》)

李唐作者相继。杨、王、卢、骆首开唐音之端,余者陈伯玉之高大,岑补阙之工致,王摩诘之清纯,柳子厚之平淡萧洒,亦多有以其所长名家。其称首,则有李太白、杜子美两雄争鸣,火焰万丈。(《明文海》卷二六一童轩《杨学士诗序》)

唐人以诗名家不下千数,其间忧喜怀思,放情感兴,或清而婉,或丽而葩,或跌宕而瑰奇,艰深而刻苦,亦皆各极其志而致其辞焉,姑未可以世之嗜好论优劣也。(朱右《白云稿》卷五《谔轩诗集序》)

熟读初唐、盛唐诸家所作,有雄浑如大海奔涛,秀拔如孤峰峭壁,壮丽如层楼迭阁,古雅如瑶瑟朱弦,老健如朔漠横𫜸,清逸如九皋鸣鹤,明净如乱山积雪,高远如长空片云,芳润如露蕙春兰,奇绝如鲸波蜃气,此见诸家所养之不同也。 (谢榛《四溟诗话》卷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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