呼啸山庄

呼啸山庄是希刺克厉夫先生的住宅名称。“呼啸”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内地形容词，形容这地方在风暴的天气里所受的气压波动。房屋那头有几棵矮小的枞树过度倾斜，还有那一排瘦削的荆棘都向着一个方向伸展枝条，仿佛在向太阳乞讨温暖，由此就可以猜想到北风吹过的威力了。幸亏建筑师很有先见，把房子盖得很结实：窄小的窗子深深地嵌在墙里，墙角有大块的凸出的石头防护着。

在床头我放蜡烛的窗台上，油漆面多处给字迹划得乱七八糟。一个名字用各种字体写着，有大有小--凯瑟琳·恩萧，有的地方又改成凯瑟琳·希刺克厉夫，跟着又是凯瑟琳·林顿。

我无精打采地把头靠在窗子上，接连地拼写着凯瑟琳·恩萧--希刺克厉夫--林顿，一直到我的眼睛合上为止，可是还没有五分钟，一棵枞树的枝子触到了窗格子上，惊醒了我。狂风正悲叹而过，它的干果在玻璃窗面上碰得嘎嘎作响。

我决定把这声音止住，如果可能的话。我试着去打开那窗子，但窗钩给焊在钩环里了。

“不管怎么样，我非止住它不可！”我咕噜着，用拳头打穿了玻璃，伸出一个胳臂去抓那条树枝。可我的手指头没抓到它，却碰着了一只冰凉小手的手指！梦魇的恐怖压倒了我：我极力把胳臂缩回来，可是那只手却拉住它不放，一个异常忧郁的声音抽泣着：“让我进去--让我进去！”

“你是谁？”我问，同时拚命想把手挣脱。

“凯瑟琳·林顿，”那声音颤抖着回答。“我回家来啦：我在旷野上走迷路啦！”在她说话时，我模模糊糊地辨认出一张小孩的脸向窗里望。

恐怖使我狠了心；发现想甩掉那个人是没有用的，就把她的手腕拉到那个破了的玻璃面上，来回地擦着，直到鲜血滴下来，沾湿了床单：可她还是哀哭着，“让我进去！”而且还是紧紧抓住我，简直要把我吓疯了。

“我怎么能够呢？”我终于说。“如果你要我让你进来，先放开我！”

手指松开了。我把自己的手从窗洞外抽回，捂住耳朵不听那可怜的祈求声。大概捂了有一刻钟以上吧，等到我再听时，那悲惨的呼声还继续哀叫着！

“走开！”我喊道，“就是你求我二十年，我也绝不让你进来。”

“已经二十年啦，”这声音哭着说，“二十年啦。我已经流浪了二十年啦。”

接着，外面开始了一个轻微的刮擦声。我想跳起来，可是四肢动弹不得；于是在惊骇中大声喊叫起来。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走近我的卧室门口。有人使劲推开了门。

希刺克厉夫站在那里，拿着一支蜡烛，烛油直滴到他的手指上，脸色苍白得犹如他身后的墙。